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問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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問罪

仙客來酒樓,樓下人如織。

“我還以為你不會來。”坐在二樓隔間的唐八寶翹著腿,瞧見多日不見的柳雲斜,挑簾走了進來。

懸鈴替他倒了一杯茶。

柳雲斜拱了拱手,立在門口,並沒有走近的意思:“唐姑娘何必與我打啞謎,明人不說暗話。您說是吧,太後。”

“嘖”早知他會猜到,唐八寶也不否認,笑盈盈說:“既然知道我有太後這層身份,你還敢來,不怕我吃了你?”

柳雲斜坐了下來:“您和當今聖上,相差只有四歲,有這樣的皇帝做兒子,您這個太後坐得,只怕也是如坐針氈吧,與其做個隨時會掉腦袋的太後,不如跟我合作,我保你一世安寧富貴如何?”

唐八寶只覺得他傻:“你以為你是誰?”

柳雲斜臉上浮現出一種光亮的神采,眼神熠熠發光,但他卻只是苦笑了一聲:“到時候您自然會知道。”

扶著桌子的唐八寶,瞬間坐了個筆直:“我知道,大皇子嘛。”

“誰告訴你的?”柳雲斜震在當場。

唐八寶靠在椅背上:“可惜了,我今天就是來告訴你,你這個身份,是假的。”

柳雲斜就像被雷劈過一般,怒目對著唐八寶,眼裏有一絲嘲諷,顯然並不相信:“你說什麽?”

唐八寶覺得他有些可憐:“當年大皇子失蹤,相傳流落民間,各方勢力找遍了京城,卻遍尋不著。錄國的奸細想要通過大皇子,達到掌控葉氏江山的目的,於是找了一個無親無故的流浪少年,並且告訴他,他的真實身份是大皇子,葉氏江山都是他的。可誰知不成器的弟弟坐上了皇位,少年便決定,以後要帶著錄國的軍隊,重新奪回他應有的江山。”

唐八寶說完,長舒了一口氣,這是前些天,晏歸辰發來的消息。唐八寶想了很久,要如何了卻這樁事,可到了最後,還是直說最好。

這是唐八寶和柳雲斜相識一場,給他最後的機會。

“你沒有勝算的,柳雲斜。”

“不,我是,你騙我,我就是大皇子。”柳雲斜轉過身去,嘴裏念念有詞。

待他再回過頭來,雙目赤紅,袖間藏著的短刃陡然閃現,刺向唐八寶。

就在短刃離唐八寶只有一寸遠時,一柄長劍豁然挑開短刃,晏歸辰旋身護在了唐八寶身前。

柳雲斜身形靈動,轉身再攻過來,晏歸辰長劍甚是刁鉆,轉眼就要刺中柳雲斜的要害。

“晏歸辰,留他——”唐八寶話音還未落下,身邊的懸鈴直接沖了過去,替柳雲斜擋住了那一劍。

懸鈴那張清秀的小臉,瞬間變得慘白,嘴角溢出血來,她沒有看柳雲斜,只盯著唐八寶。

“我已都知道了。”唐八寶輕聲說道。

知道你是奸細,知道你另有主,知道你害我幾次。

其實,今日帶懸鈴出來,唐八寶就是有心,一並解決懸鈴這件事,只是沒想到,最後是這樣的場景。唐八寶撇過頭,沒有再看。

只聽懸鈴最後對柳雲斜說:“主子,你收手吧。”

柳雲斜徹底崩潰,滿眼慌亂,衣衫不整地跑了出去。

晏歸辰摸了摸唐八寶的腦袋:“錄國的使臣那邊,我去解決,他們失去了這顆棋子,必定想方設法搞事,這幾天,你安分些,三日後,我必定回來。”

說完便追了出去。

唐八寶剮了晏歸辰的背影一眼,幽幽嘆了口氣。

吩咐月滿樓的人,葬了懸鈴,唐八寶當日回了宮。

如今留著唐八寶身邊的貼身丫頭,只有霜降和蒹葭。

見唐八寶獨自歸來,懸鈴不知所蹤,忍冬和季福忠,對視一眼,便已知道了個大概。霜降性子很淡,默不作聲,蒹葭倒是想問,被忍冬給拉住了。

洗漱過後的唐八寶,縮在床上,把頭埋進被子裏,睡了一夜。

第二日,比往常亮得似乎稍微晚一些,天還未亮的時候,唐八寶便起了床,披著衣衫,靠著門框,遙望著朝堂的方向,若有所思。

這一日,晉府。

晉江鄰一絲不茍地整了整衣袍,戴上丞相的璞玉發冠,離開書房,走向大門,準備去上朝。

“爹。”含笑從檐廊叫住了他:“您收手吧。”

晉江鄰的長眉微皺,露出些許不耐煩:“女兒家懂什麽,滾回去。”

含笑如今已是縣主,縱然晉江鄰再不想忍這個強塞的女兒,也只能認了,只是在家裏卻不需要做那些表面功夫,對含笑的態度,自然算不上好。

“太後已經知道了,您不會成功的。”含笑並沒有退縮:“小心晚節不保。”

“啪”晉江鄰回身,大袖飛揚,那一巴掌打在含笑臉上,快到看不清楚。

含笑連捂臉的動作都沒有,任由嘴角鮮血溢出,她勾了勾唇角,眼裏有一絲絲戲謔,晉江鄰沒有再理他,轉身走的時候,餘光看到含笑嘴唇動了動。

說的好像是:你會後悔的。

晉江鄰這一去,含笑立馬給唐八寶飛鴿傳書一封,告訴唐八寶事情已經成了定局,她沒能把人給攔住。

收到密信的唐八寶,嘆了口氣。原本,她也沒指望含笑能攔住晉江鄰,當他被豬油蒙了心的時候,又怎麽可能聽這樣一個不打則罵的女兒的話呢。

更何況,含笑也未必會認真勸,以唐八寶對含笑的了解,含笑巴不得她親爹和姐姐晉含玉,一個下監獄一個入冷宮呢。

不過這也不礙事。晉江鄰這個硬茬,遲早是要掐掉的。

一大早,唐八寶就令易牙和洛安去打聽早朝的消息了,聽到什麽都得回報。

所以,雖然唐八寶此時身在後宮,但她對前朝的早會正在發生的事,猶如親眼所觀。

當晉江鄰當著群臣的面,帶著半數他的門生官員,給葉搖光抵了罪折,數落葉搖光的不是。皇帝葉搖光的聲望,已經落到了最低點。

然而罪不責眾,葉搖光還真不能同時問責這麽多官員,否則朝廷非癱瘓不可。可若吃下這記硬虧,就必然會落入晉江鄰的圈套,不得不封他為首輔大臣,從此大權旁落,淪為傀儡皇帝。

快到晌午的時候,易牙和洛安都回來了,早朝的事情,終於也傳遍了整個後宮。

“主子,今日皇上可太解氣了,您知道了肯定會高興的。”

“哦?”唐八寶好整以暇坐在貴妃榻上,看著兩個一臉興奮的年輕人。

“皇上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面,讓李德守總管,將那罪折挨著念了出來,能改正的當即改正,鑒於上面羅列的條項太多,皇上專門成立了一個問罪閣,下午皇上便坐在那兒呢,說要讓每一個寫上條列的官員,主動去請柬,溝通事情的解決辦法。”

洛安學得有模有樣:“朕年紀尚輕,諸位愛卿皆是元老。論治理這天下,諸位皆是朕之師友,凡事到問罪閣與朕討論出個解決辦法的,一律有賞,若提的問題不太妥當,朕也不會責罰,皆當做憂心天下大事,加以褒獎。”

“……然後呢?”唐八寶一時有點無語,

這意思就是,誰提出問題誰就給出辦法解決,解決了就有實際獎勵,如果提出的問題本來就不對,那麽也口頭誇獎一下,寬慰操勞之心。這樣以來,真心為天下的臣子,就可以跳過晉江鄰這一環,直接與皇帝對接互通。那些找茬的人,自然也不好為了口頭獎勵,跳出來和皇帝作對,晉江鄰也給不了他們好處。

如此也好,葉搖光也不必去聽那些搬弄是非以權謀私的宦官之言,漸漸這些宦官也就沒了權力。

“晉丞相氣得吹胡子瞪眼,可是沒有辦法。主子,您真應該去看看那表情。然後皇上直接將戶部侍郎柳雲斜通敵叛國,如今已畏罪潛逃的事情抖了出來。”洛安緊接著說道。

柳雲斜是晉江鄰提拔的,葉搖光此時說明這件事,就是想問罪晉江鄰,他用裙帶關系,拉攏門生,間接破壞了朝廷中樞。如通敵叛國可是大罪,晉江鄰若不想和柳雲斜扯上關系,就只能承認自己能力不足。

“所以,如果哀家猜得不錯,晉丞相他辭官了?”唐八寶抿嘴笑了起來:“以皇帝的性格,該不會讓他這麽輕易地告老還鄉吧?”

“主子英明,待晉丞相卸下官職,皇上便揭了他的老底,貪汙救濟糧這種事,真虧他做得出來。”易牙接嘴:“不過皇上又說了,念在晉丞相操勞大半輩子,不能真砍了他的頭,便只是抄了他的家,充國庫。不過說來也怪,皇上說要抄家的時候,就已經把晉府搜出來的密信賬本,都擱到了大殿上,這也太快了些。”

不是太快了,是早就有準備。密信賬本這些重要物品的放在了什麽地方,唐八寶早就和含笑通了氣,含笑這段時間回府,也不是回去當縣主掙一口氣那麽簡單。

含笑把他爹都給賣了。

若晉江鄰今日不走這一步,那麽抄家這一天來得會晚些,或許不會來,他也能落得個光榮退休的結果,可他就不聽勸。

蒹葭皺著個小臉:“這也太仁慈了,就這樣放過他?”

“這你就不知道了吧?你以為他回去能安享晚年?那些流民都知道是他貪汙的救濟糧,出去以後沒準被扒掉一層皮。對於晉江鄰這種人來說,放過他,從高高在上權傾天下的丞相,變成人人可唾的普通人,比殺了他更難受。”唐八寶心中難得舒暢。

她的皇帝兒子,開始長大了啊。

然而就在這一天的夜裏,下弦月正彎,一支軍隊從京城的長街上掠過,徑直殺入皇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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